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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杀”情节与“小说散文化”笔法——丘克军与《弃犬历险记》

《弃犬历险记》 丘克军 著 写评论,得用心去阅读、揣摩作品。有些文学作品和美术作品一样,都在“写意”,因而更需要揣摩作者的“意”在哪里,才能准确地理解作品。当然,如果评论家能评价出…

《弃犬历险记》 丘克军 著

写评论,得用心去阅读、揣摩作品。有些文学作品和美术作品一样,都在“写意”,因而更需要揣摩作者的“意”在哪里,才能准确地理解作品。当然,如果评论家能评价出比创作动机之外更多的“意”来,也许就能达到高屋建瓴的水平了。鲁迅先生散文《秋夜》里描写的“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同样,在鲁迅先生小说《奔月》里也有一句描写“过了一夜就是第二天”,这两句话浅白得连三岁小孩都懂,但经过作者这样一写,则成了名句,这就是作品语言的个性风格!作家描写景物如画家作品的“写意”一样,都是为表达作者此刻心境的。若第一句写成“院子里有两棵枣树”、第二句直接写成“第二天”,作品就淡然无味了,这样的作者必定是一位平庸者。评论与创作一样,同样需要独特的视角与思维。

我对丘克军文学创作的了解,是从他的散文开始的。他那些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华文摘》《南方日报》等报刊的散文,是他一个时期的主要文学创作;小说的近作则是2019年的一篇近似中篇的《紫荆园之恋》,当年在粤派批评的核心刊物有一组名家评论,我是其中见证者之一。丘克军先后在出版、新闻、文艺三大领域工作,1983年从中山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他怀揣“作家梦”入职广东人民出版社,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由助理编辑破格晋升为副编审,40岁前又普升为编审,事业之初能有如此华丽的“亮相”,皆因其对所从事职业的挚爱与执着。数十年来,他几乎全副精力投入到新闻出版管理与图书、新闻选题策划中去,忙于审版(新闻版面)、审稿(图书书稿)、签发工作而不是写作,与其初衷相去甚远。丘克军“戏说”他的职业生涯有两个“精彩”片段:一是本世纪初他被组织安排到南方报业,身兼一家媒体出版社社长和一家财经媒体总编辑,白天为出版社运营发展而忙碌,晚上则要为报纸审阅签版而熬夜,因而逢人便戏称自己像“驯养动物”一样,白天为香江野生动物园表演,晚上为长隆野生动物园表演,一天忙碌十七八个小时。二是他的职业生涯在出版、新闻、文艺三大领域转了一圈,但终身没有离开出版,他将这一“圈”比作垃圾分类的“可以回收”垃圾桶那个三角形标记,前几十年职业生涯忙着“为他人作嫁衣裳”,最终可以利用“可回收”的积淀和“功能”重塑“作家梦”。自从高中开始在省委机关报上发表长篇作品,他的创作就以散文居多;近年来,除了散文,他还完成了长篇小说《弃犬历险记》。

今年 5月下旬,丘克军送给我一本他最新出版的《弃犬历险记》。小说给我的印象,与广东传媒学者、南方日报社原社长范以锦在《序言》中所言基本一致,是一部难得的中国版的“忠犬故事”,这部以一只“弃犬”为主角的小说的确触动了我,不禁心里为创作者点了个赞。

如何评价这部以犬为主角的小说呢,正如今年新鲜出炉的广东高考作文题目导岀来的追问——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人工智能的应用,越来越多的问题能很快得到答案。那么,我们的问题是否会越来越少?我想,如果用文学概论、文艺理论、写作方法去框定一部小说的水平,面对AI时代,我的脑海将是一片苍白:人工智能一秒钟能成文的东西,在我的思维中需要一个星期,因为AI导出来的东西,中规中矩,没有个性。答案多了,问题却更多了。如今的我们,要全面评价一部作品,须从阅读体验开始,才有可能获得个性化的结论,而绝不是AI所导出来的“标准答案”。

作者在《跋:写一部我不是“我”的小说》中将这部小说定义为虚构作品。虚构作品来源于作者对生活的实践、观察加上合乎情理的虚构。虚构来源于想象力,没有想象力的作品是“不可想像”的,作者的“戏说”人生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部作品的成功之处很大程度上源于作者丰富的“想象力”。小说从弃犬阿花追赶列车的宏大场景开篇,随即倒叙至远离喧嚣的偏僻小山村,开启了弃犬一生跌宕起伏的命运:自己不能选择的出生、莫名其妙地被弃、顽强地成长、惊险护主、经历一而再被弃、26天艰难回家、奔向城市、神奇“复活”……小说悬念迭出,情节曲折迂回,令读者始终在阅读中追问,在探究中阅读。作品不仅以“剧透”式一步步诱导读者去探究,还加插很多“剧本杀”式的故事情节,用一种富有想象力的“谋篇布局”,取得极具体验意味的成功阅读。

场景描写是为作品主题、情节、人物服务的好的场景描写是一部佳作的要素之一。《弃犬历险记》的一个重大亮点是其独特的场景描写。无论《来到人间》《回归故里》《而立之“礼”》《田野大学》《奔向城市》等篇章中或散点式或夹叙夹议的场景描写,还是厓洞村、长垌街、长垌河、九川江、坪塘四等小站景物具有层次感的刻画,都成为一幅幅优美动人的乡村风情画。这些生动感人的“画卷”犹如沈从文《边城》里的景象,入乡、入土、入味,令读者在阅读中如亲临其境。

人物刻画是一部小说的灵魂。《弃犬历险记》以“双主角”,即弃犬阿花和“我”作为一对“命运与共”“一起奔赴”的主人公进行叙事,由于第一主角是一只家畜“弃犬”,形象刻画更难为其难。要不是作者的亲历故事和现实生活中与一只雪纳瑞犬十年的抚养关系,加上阅读了大量相关图书、资料,写不出如此形象的“第一主角”阿花,这其中作者运用了大量细腻的性格塑造与心理描写。此外,作者在描写第二主角“我”与父母、杨教授交往中,多次否定对方意见以肯定自己的主见,无论是去父亲工作的县城过年,还是带着弃犬阿花重走当年的“回家路”,都在斗智斗勇中成就自己的梦想,让人们从中看到了世道的复杂性和人性的多样化。此外,作者笔下的阿花第一任主人旺丁叔和餐馆主袁叔,成为桂东南那片山乡聪睿村民的代表,算命佳叔则成为因果宿命的牺牲品,这些角色同样被刻画得入木三分。

扎实的文笔功力既是成就一部作品的基础,又能从中窥见作者的个性特征,构成作品的有机组成部分。从作者发表在《人民日报》创刋70周年入选文章《从读者到作者》得知,作者自小与文学结缘,从初中开始阅读《人民日报》“大地”文艺副刊,大学期间在《人民日报》发表长篇散文;在作者2023年发表于光明网、中国作家网的文章《父道与师道》得知,作者阅读过父亲收藏的大量古今中外文学理论书籍和文艺作品,父亲在他初中时就订阅了中国头部文学刊物《人民文学》杂志,为其收集《南方日报》几乎全部文艺副刊,加上4年中山大学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的学习深造,足见其文字运用娴熟的来路纯正。范以锦赞《弃犬历险记》文笔之精妙,无论是对景物的描写,还是对其中主人公的刻画,均如行云流水,读后酣畅淋漓。窃以为,尤以其中对弃犬拟人化一以贯之的“小说散文化”写作手法,可视为《弃犬历险记》的另一大特色。

(作者系广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专职副主席,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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